《一把草,一段歷史:從甘蔗田裡,看見被奴役的我們》

陽光灑落在我手上的那一刻,土地微微發燙。我蹲下身,一根一根拔掉甘蔗田裡的雜草。這個動作很簡單,卻像是穿越時間,一下子把我拉進了我們的過去。

你知道嗎?拔草的時候,手指會有點痛,腰會痠,但最痛的,是那種無法說出口的歷史感。因為我不是在整理田地,我是在翻一頁頁被撕掉的記憶。

🍹 黑糖、萊姆酒與鎖鏈:全球奴役的黃金鐵三角

很多人不知道,甘蔗田的背後,是血。真實的血。

在大西洋彼岸的加勒比海,幾百年前的黑奴,被英國殖民者用萊姆酒灌醉,騙上船,送往異地。目的只有一個:讓他們成為永遠的勞力機器,在熱帶的糖田裡,為帝國煉出黃金。

甘蔗變成了萊姆酒,酒換奴隸,奴隸再種甘蔗。這就是殖民主義下的「黃金鐵三角」:糖、酒、奴隸,循環運作,直到榨乾每一個人的身體與靈魂。

你以為這跟台灣沒關係嗎?

在日本殖民時期,台灣就是東亞的甘蔗田。他們在這裡種植、壓榨、出口,把我們的土地變成糖廠,把我們的身體變成工具。很多阿公阿嬤,在甘蔗田裡長大,汗水是鹹的,但收成卻從來不是自己的。

🌱 拔草,不只是勞動,而是歷史的覺醒

今天我拔的草,看起來像是農事,其實是在拔掉那種根深蒂固的屈從感。那種「我們命本來就比較苦」、「講母語會被笑」、「外來的比較好」的集體催眠。

你知道嗎,黑人奴隸當時也會在田邊唱歌、跳舞,看起來像在休息,其實是在偷傳訊息,在偷藏自己民族的靈魂。他們用音樂把身份保存下來,我們呢?我們有沒有用什麼東西,把自己藏起來?

還是,我們早就被拔光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本土化,不是浪漫,是一種必要的抵抗。

🧡 把「在地」當成高貴的事

台灣這塊土地很溫柔,但我們對她很陌生。我們太久不講自己的語言,不問自己的歷史,不想自己的名字。

我們吃進口的米,喝國外的酒,連穿衣、說話、教育,都是外來者的規則。這不是我們的錯,而是後殖民體制留給我們的腳鐐。而拔草,就是把那一根根鎖鏈,一點一點解開。

我不只是在拔雜草,我是在種下尊嚴。

🌾 我的小孩不該是奴隸的延伸

我想像有一天,我的小孩能站在這塊田裡,不再是為了糊口,而是為了理解自己。他會知道這根甘蔗不是「商品」,而是「記憶」。他會知道拔草不只是除草,而是在除掉那些壓在我們身上的後殖民幽靈。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繼續做文化的奴隸,我要他當主人,土地的主人,歷史的主人,語言的主人。

你或許不種田、不拔草,但你也能做一件事:開始愛我們的土地。從吃一口在地的米、說一句母語、問一問「這裡以前是誰的家?」開始。

因為土地不會說話,但它一直記得。我們呢?

你以為我們離奴隸很遠嗎?但我們的語言、文化、價值觀,有多少是自願的,又有多少,是在我們不知不覺中,被「灌醉」後接受的?

不是每個人都在甘蔗田裡流汗,但我們都在這個歷史現場裡生存。

支持本土,不只是對祖先的回應,是對後代的交代。

🌿 我在田裡拔草,也在心裡種回一整座山林。

你願意和我一起,把這片土地叫做「我們的家」嗎?

還沒斷奶

我發現我還是跟一開始一樣的喜歡喝奶,引爆點是在夏末南瓜,今年的南瓜收成非常好,在送了一大堆給別人之後,手頭上的南瓜還是遠遠多過自己可以吃的狀態,嘗試過幾種不同的料理方式但口味總是差強人意,唯一還可以的方式就是蒸熟、打成泥撒點黑芝麻沾麵包吃,還可以吃上幾頓,能吃的量總是有限,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了牛奶,把蒸過的南瓜加牛奶放入果汁機打一打,那是解決方式,也因此我發現了我有多麽熱愛牛奶。

從開始玩垃圾時就有點壓抑並排斥喝牛奶這件事情,一是大多數的牛奶是用塑膠包裝,後面有淺伏著一堆有的沒的,添加物不講,只模擬一下牛奶從牛身上到我們手上的過程中,乳牛們是不是開心的活著,志願的讓你擠內內; 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關在一個小房間,每天除了辛苦的活著之外,還要被強迫懷孕,乳頭上裝滿了各式工業的自動吸奶器,一有奶就馬上進入流水線,好讓我們在超商可以買到廉價量販的牛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清楚,就光想像自己怎麼徒手拿到牛奶這件事,就有難了,我在台灣幾乎沒有看過乳牛,就算有也是在私人牧場上,而要真的從牛身上弄一杯奶來喝還真的不是件簡單的事,要搞到每天每間超商都可以有奶,那肯定是一件不容易的大工程了。

總之,因為喝奶這件事情,我花了不少功夫跟時間,參加了許多的演討會,也學了怎麼做豆漿,嗯,許多研討會的結論就是,喝奶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們應該解放乳牛,不要在喝了,頂多喝喝豆漿,一路上我也這樣告訴自己,但我必須老實說,我真的熱愛很喝奶,也發現無法停止,不管是牧場上新鮮的、還是超商的,我感覺到最原始的哺乳類感,停不下來,而且我超級喜歡不同的果汁混合,不管是木瓜、綠豆、蜂蜜、紅豆、仙草、或是紅茶,都超級棒的,甚至有時候煮湯或面的時候,也會加牛奶進去,一個最最經典的就是洋蔥蘑菇奶油麵,最後要起過的時候在倒牛奶進去收尾,味道有夠讚。

我知道關於喝奶這件事情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譬如怎麼知道乳牛是不是開心的,或者是怎麼樣做到無包裝喝奶這件事情,滿有很多想要探討,在那之前,我不要在壓抑自己或是為了喝奶而感到內疚了,目前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除了不會浪費奶以外,也確保牛奶瓶可以順利的被回收,那是目前可以做到的。

如果如果,看到這裏的你,也在思考怎麼樣是一個可以更永續喝奶的方式,譬如說弄一個農場然後弄一隻乳牛然後確保她是開心的吃著沒有噴農藥的乾淨牧草然後跟她談情說愛然後她自願的情況下去擠內內,自己要喝的內內自己擠的概念之類的,在那之前,我要去喝一杯廉價工業化然後不知道含什麼添加物而且是用塑膠包裝的內內睡覺了。

至少得是百分百生乳。

後記:前陣子遇到一個國小三年級還在包尿布的傢伙,我笑了,他堅定的回:有種你把圈圈、叉叉、三角形都戒了,我還看過你正方形勒,然後,菱形是什麼?

我傻眼,完全找不到立場反駁他,其他的都還好,等他16歲後可以討論,但被他看到菱形我覺得有點內疚,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什麼對與錯了,我知道他會向我看齊,但我自己都還沒釐清的話該怎麼說呢,是一個課題,我希望我可以成為一個好榜樣或是不要被看到。

探索匠心:造船之旅的心靈啟發

在熟悉材料、工法的路上,每一次都物件都是一個驚喜旅程,從一開始在腦海裡的初稿、中間的嘗試、到最後的成品,作法都很不同,是充滿了想像跟手髒髒的感覺,每一道克服內心就會很開心,會有一種征服感,好比是徒手拖了一頭獅子回來那樣是,會開始想像下一個物件,越在狀態內,想的物件就會越大膽,其中一個最刺激的就是造船了,我想蓋房子或造船應該就是匠者的終極聖杯了吧,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蓋房子就還不敢想了,只能默默的很尊重蓋房的人們,造船則是一天到晚在想。

我知道我現在住的這間房子是誰蓋的,我還會去找他聊天喝酒唱歌,是一個很厲害的田僑仔,什麼都會,自己種稻、開挖土機、抓魚、還會蓋房子即使他完全沒進過建築學校,我覺得民國初期是實幹的黃金時期了,沒什麼法規之外,什麼都得自己幹出來。不像現在,幹什麼都一大堆人在旁邊嘰嘰歪歪的; 認真去看每一片地磚的話,會發現到其實都凹凸不平,牆壁結構有些地方也是歪歪的,甚至有些門或是檯面的高度也是偏高偏厚,那邊少補一塊什麼之類的,可以有一個畫面是他們在蓋的時候應該是非常簡陋的技術,目測手感的痕跡有多了些人的感覺,而且我相信還有時候是因為喝了酒,那邊才歪歪的,這樣真的是帥上多了一層呼吸感。

船屁股的詛咒

這樣的邏輯在配一點鑽牛角尖去套在其他地方,衣服、食物、鞋子、樹木之類的,有時候是可以往上下家前後500年去繞圈圈,繞不完,這也是目前遇到的狀態,我上山砍樹的時候,依照樹幹的粗度大概推一個時間點,譬如說50年的樹,就會開始想像這棵樹50年過程的樣子是什麼,甚至回到樹苗,或是更早之前,還是說樹砍下來之後所製作成的物件會到哪裡,不踩煞車的話這樣的狀態可以卡個好幾天喔,有時舒服有時痛苦帶點賤。

不斷的研究,到台灣各大港口、造船廠考察後,船真的是會讓人很著迷的一個物件,船身的弧度是一片葉子也是一種談戀愛的幻想,立體流線感是美的極致,抑或是船下水之後的航行,目的地是在哪裡,有沒有一個具體的目的地,還是無謂的在水上與大自然打摔角,是要抓一條金槍魚上來當午餐,還是說隨便一顆礁岩或是狠一點的暴風雨,根本毫無勝算啊,可能因為沒有水喝,還是漏水就沈船,也可以是飄太遠,迷路找不到方位,也沒有明顯的標的可以對,頂多就是用太陽稍微抓的出東西方,但根本沒用啊,看不到陸地了,晚上又開始冷了,海風是會刺穿到骨頭裡面,又濕又冷,總之這一切都太迷人了,我知道目前為止都只是為了造船在練的基本功。

造船是匠者的最高聖殿,也是一件島味十足的事了。

追求匠魂的路上難免會走火入魔,腦子裡面想像的船身會一直變動,同時間也得不斷進出醫院,多方面很是折磨,醫院裡頭冰冷冷的氣氛、藥水屎尿味,還有超級無聊但又很必須的食物,我覺得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之前的折磨以及周邊人的難過煎熬,也不知道過不過得去,每天看著不同數據指數,一下次又一堆有沒的的管子,一下是不同的檢查,再來又配上一大堆的藥物,哇,真的是很沮喪跟錯亂,晚上還偷偷跑出鬼混一下才得以小小喘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一通電話,來自蘭嶼的消息,被選上了,任務是到蘭嶼跟部落的大家一起用古法造一艘傳統的拼板舟,這是一顆定心丸,也是一個難逢的機會以及轉捩點,除了爸爸的身體開始好轉之外,我對於船屁股的中邪狀況也淡了,帶著戶口僅剩的兩萬塊,工具箱裝了砂輪機以及簡單的工具,從食物銀行幹來的物資跟一條毛巾,我就出發了。

對於跳島這件事情我並不陌生,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跳島,一路上也都一直有機會跳島,那是我很喜歡的事情,每一個島都不一樣,直到登島那一刻,永遠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什麼事、遇到到什麼樣的人,毫無邏輯或是可預測,只有一條規則:每個島有每個島的遊戲規則。上島後也都是順順的,稍微聞一下周圍的氣氛,與耆老們碰面後,找個水源附近的遮蔽物就安置下來了,我有個技能就是可以隨地睡覺吃飯當自己家,簡單的採集也不成問題,硬要說是真的餓不死,但要多好玩就是看接下來怎麼發揮了。

每天早上就是跟著哥哥們上山取木頭,在山上先粗幹一番到大概的形狀跟背的下來的狀態,下午則是回船坊作業,是很神聖但有帶點歡樂的事情,可以但又不可以,可以笑但又不能笑,可以說但又不能說,可以那樣但又不能那樣,真的是很臨場即興的事情,造船其實是可以危險的事情,每天幾個人上去幾個人下來是很重要的事情,中間有很多可以發生,小則輕微皮肉傷,大則準備收屍,十幾個人大家的氣場都很不同,想法/幹法/趴數也都很不同,譬如說木頭被切歪或是洞沒打準,那一定是小弟的問題,絕對不可能是老大眼花或是喝太多手在抖; 如果是船屁股搞錯的話,那這兩天你就會是被大家嘲笑地ㄉㄧㄤ爆的沙袋了。

在山上樹林間看著海邊做工是快樂的事情。

作業間都得保持謹慎,但因為真的太辛苦了,總得有些娛樂歌唱時間才比較順,唱歌也都是即興哼出來的,歡樂與衝突是在一個有趣的平衡,造船是一件帶有靈魂的事情,有一個很強的凝聚力跟感染力,而且必須是得到祝福的,沒有幫忙都還好,至少要得到部落大家的認可,船才有辦法順利完成,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因為造船這件事情是非常私密的事情,通常是只有發生在家族之間,不會有外人可以這樣隨便插花湊熱鬧,我覺得很是被疼惜,外加一種莫名的驕傲榮譽光芒,真的是會帥到去面攤吃個麵都會被多塞一顆滷蛋啊,還是半夜散步突然被抓去吃火鍋喝酒,椰油村的人都很愛我,我也豪不客氣的愛回去。

其實睡在溪流旁邊的日子不長,不到一個禮拜我就被收留了,是在一個沒水沒電的鐵皮屋,對我來說棒透了,溪流走路2分鐘就到,這空間也是很妙,堆滿了好多好多的雜七雜八,類似一個垃圾場,塑膠、鐵、鋁、電信局的信號鍋、瓶瓶罐罐、看似很久沒彈的樂器、建築水電工程後的材料,看似沒人要被丟棄但認真去看每一個物件又都可以有功能,廢棄的電池但又可以被拿來充手機,不知道哪飛來的太陽能板但又沒壞掉,放點巧思後又可以用了。

跟居民們也是很奇妙的狀態,因為我看起來就是很隨便,又黑黑的,在那邊晃又不像是觀光客,生活作息跟態度又很快就融入進去,沒什麼違和感,除非開始對話,我的身份也在一週內從外來者、浪浪、樂樂、到在路邊跟阿公喝米酒頭的家人一樣了,甚至差一點就拿到達悟的名字了。

死神之後的惡魔們

那段時間前後好一陣,我一直遇到惡魔,各式各樣的惡魔,人心內的就不說,那是藏在每個人與自己之間的混合體,無處不在; 大自然間的惡魔們就很微妙,一天在山上,內心微微的嫉妒心微微發酵後,腦子開始變得很沉,有點想睡覺、又有點舒服的感覺,突然海哥一聲大喊:楷翊!不要睡著,現在這個時候不能睡。突然醒來,哇靠,還有一次是樹剛斷掉,我直接摸了年輪,那個感受也是很深。後來才知道,樹斷掉的瞬間是關鍵時刻,樹靈會在那個時候出來,靈魂會附著在砍下來的木頭上,跟著我們下山並成為船的一部分。

另一次是半夜去散步,在機場旁邊的一個涼亭,身體已經滿累了,但腦子還是會不停的尬,尬的不再是船屁股的形狀,眼前這艘已經非常明確了,而且已經在狀態內,尬的自我與人們的和平,我開始思索在人生中出現過的每一個人,與他們之前的平衡又是在哪裡呢,每一個相遇都是一種靈魂交換,也會有很多很多自己沒辦法控制的感受,前世今生能量情緒抽插感,有時候是很痛苦的,因為我會感受到這些人的感受,即使他們已經不記得或是不在乎,在相處的過程中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10年前受過的傷,但又得在現在我的身上發生ㄧ次; 我又是很渴望與人相處的,那是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方式,我自己本身並不存在,頂多就是一坨碳水化合物,但藉由事物季節的轉變、人群的意識到、所留下的記憶跟東西,跳島也是一個會噴靈魂的事情,你每到一個島上,部分的靈魂就會破碎掉留在島上,並且島上的靈魂會附著在身體上跟你的離開。

那晚在機場旁邊,也是跟山上那昏昏沈沈的感覺接近,風很大,涼亭的樑柱突然掉下,掉在我旁邊沒砸中,一個輕輕的風聲在我耳邊說:趕快回去睡覺吧。

海的就不敢靠近了,先前已經有幾次教訓,也變成了無形的習慣,就是天黑後我不碰海水,至少在我學會怎麼駕馭之前。

這艘船讓我很有感觸的事,那天背著龍骨下山時,有小小的滑了一跤,稍微點到了脊椎,過一陣子後颱風天把船的龍骨打斷了,但最終順利造船完成也被哥哥們帥帥的划出去了,整趟下來我也沒出什麼事情,真是的。我們都傷到了龍骨,但並沒有被打敗,只成變得更強了。

知道在部落的沿岸邊停著一艘這麼美的船,內心很開心。

這一趟也讓我破了兩次處女膜,一次是酒,我其實有一點酒精濫用的問題,但又不到影響到日常作息,我很狡猾的找到作弊的方式,那就是喝很多水跟運動,我很喜歡酒精的感覺,微醺開心,做起事來是更有感覺,手感跟氣氛上都是,但有時候會不小心追,很像一條狗看到一顆球那樣子,過頭的話就是很危險,那不再是開心了,那是一種自我麻痹,很多時候感官是處于非常敏感的狀態,體質也好,或是一種接收靈感啟發的狀態。有一個理論是,只要超過一個月不喝酒,對酒精的反應就可以回到處女的狀態,而且可以會很爽,可能只需要一罐啤酒就可以達到平常要喝一箱的感覺,總之,我沒有撐過一個月,在整個造船過程都順利之後,我就忍不住了。

第二個處女膜是,我把砂輪機的保護蓋拆掉了,過程有很多技術高超的耆老們,每一個都是真功夫,什麼都會,大家的招式也都很不一樣,這一趟也讓我在尋匠的道路上倍增了不少,眉眉角角,就是光用看的就學了不少,實際跟著大家幹,哇,是大躍進。其中印象很深刻的是木溪先生,都已經70幾歲了,每天一大早就背著一個小學生的包包,裡面插了一隻保力達跟斧頭就上山,我追不到他,夠實幹的兒,他是可以單獨一個人上山,只用斧頭在山上把船造後,拆掉在帶下山,他造過的船有好幾十艘,他的人生態度也是我非常欣賞的,完全沒有長輩的樣子,皮皮的,我們總是在大家後面打混摸魚,對他來說,什麼都好,什麼都美,什麼都可以啊,有技術但完全不炫技,真的就像是一個10幾歲的小傢伙。

晚上收工後,會跟大家一起開個伙,打打屁數星星,海哥會分享許多創作的經驗,這非常有趣,他除了造船以外、在航海、文字創作、影像各方面都有碰一點,更屌的是,他是可以全程用族語對話,那在現在已經是非常稀有的事情了,再放遠一點我們也可以尬到南島語系這一塊; 與他對話後,在島味尋找、船屁股的幻想之間的疑惑都不見了,我更清楚用垃圾造船這一條路了。

船屁股就決定用紅色的倒三角吧,我一直對於70年代的車子很甲意,陵陵角角的感覺,很帥,反而後面出來的流線感我就沒那麼有感覺,我最喜歡的汽車工匠藍寶堅尼就是用陵陵角角的阿牛打趴法拉利,紅色除了帶點騷包的元素之外,也各自代表了日本的朝日以及印尼的流血,這兩個點都會是接下來跳島想要挑戰的地方,日本的工匠精神也是我學習的指標之一,他們除了文化底蘊夠扎實之外,在匠者這一塊也是非常保護以及尊重,一板一眼非常用心在細節上,是一種追求極致的魂,我很希望在台灣的匠者們有一天也可以像他們一樣的被尊重,而不只是被當成低層的藍領工人,眾人騎沒人疼的,辛苦的把東西做出來後,價格跟尊嚴還要被糟蹋; 可能是因為天氣,有個推理是約接近赤道的人會越懶,也會越快樂,越隨便,我第一個跳島的地方就是在印尼,真的是落後,但大家都好開心喔,無憂無慮,即使物資匱乏,還是可以很踏實的生活,而且真的是很聰明喔,就吃飯大便來說好,左手是用在髒的地方,右手是用在乾淨的地方,不要搞混就好,吃飯就用手吃,吃完之後舌頭舔一舔,手拿的起來的話表示食物已經不會太燙了,也是混合湯汁最好的方式喔,又均勻又好吃,不需要任何餐具誒,一次性餐具真的很笨!再來就是大便的時候,泊點水左手下去把屁股弄乾淨,過程不需要衛生紙誒,表示也沒有包裝,為了拉屎而砍一棵樹根製造塑膠垃圾也是真的很笨!說他們落後窮,其實他們一點的不窮,我就曾經被印尼的乞丐請過飯,而且不垃圾場有部分的贊助者就是來自印尼,在我眼裡他們是無比的富裕,喔對了,忘了提到,他們有2萬多個島可以玩誒,一個島一個故事你們自己想像一下那畫面吧。

再來可能就是跟自身背景比較有連結的原因,傳說在日本政府撤離與國民政府來台之間有一個空擋,是屬於無政府狀態,整個島上沒有政府、警察、什麼行政院立法院都沒有,全島是安全的,沒有什麼恐怖事情發生,可以說是一個烏托邦了,在那個時候,台灣女人為了不浪費,把日本國旗做成了內褲給小孩子穿,小孩子們穿著跑去溪邊玩水,那畫面好像是一堆猴子,我想要這艘船跟那個黃金年代的相呼應,是一個島味。

雞犬鴨鵝

在南部草原上,一隻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們在散步曬太陽,突然空中出現一隻老鷹盤旋,老鷹開始加速往雞群飛衝,還來不及反應,母雞直接用翅膀抱住小雞們並擋住老鷹,哇靠,那個瞬間我理解了母愛。

我不確定母雞知不知道她在面對的是什麼,但很確定的是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小雞; 在母雞與老鷹交手的時候,是誰比較害怕呢?

拼的是命還是午餐,我感受到兩者都有很強的氣場,在不同的骨頭考察、恐龍研究來說,母雞應該是目前接近暴龍並且還活著的物種,以愛來說,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過比母愛還要強的愛了,公的好像都比較沒什麼用,大地之母應該是有一個邏輯在。

有一次跟老鷹去打獵,這大家覺得是猛禽的物種真是很囂張,不可以跟牠對到眼誒,牠會不爽,有個說法是老鷹是高等的生物,有傲氣在; 但我後來發現一件事情,就是每次老鷹要下手時,也是冒著生命危險在衝,因為速度極快,得真的對的很準,要不然很容易自己受傷或是掛掉。

開著貨車準備往海邊前進,玩玩沙子泡泡水的,天氣很好,總之一切都舒服,前方道路突然出現一排鴨子,母鴨帶著小鴨們要過馬路,這種狀況還沒反應就是會踩剎車並下去指揮交通,只有這個選擇吧,我是不敢輾過去。母鴨直接飛走誒,放小鴨們在後面自己靠自己吧,我心想,這傢伙太不夠意思了,但好像也沒有太多選擇對吧,交通法規或是所謂“正常”作法,其實是要直接輾過去,原因是後方的車子可能會撞上來,急彎可能會撞上旁邊的東西,無條件犧牲掉擋在前方的障礙物或是生命。這場是幸運,後面沒有開很快的大車,僅換來後面一陣咒罵,依比鴨鴨們全部安全過馬路。這樣子的情境不斷的上演著,下個雷陣雨後,池塘的鵝們突然太興奮跑到馬路中央玩水,當然每次會盡量的下車去趕牠們到安全的地方,老實說,這方面是滿不友善的,絕大多數的人並不會下去護送動物們,甚至毫不考慮直接輾過去的、稍微停一下後開始亂按喇叭的、開始對護送動物的人飆髒話的,輕則聽到碎念、事故賠錢、重則生命危險,每一次都是一種賭博,賭越多輸的機率自然也越高,也遇到幾次真的很不好的經驗,我不想在賭了,我希望看到這裏的你能夠有更聰明的方式,不管是關於動物空間的遊行抗議、立法或是城市設計的酷點子,請不要害羞了,我們一起找出一個更聰明的行為吧。

其實這詮釋了我們對於城市設計以及交通規範有多麽的不成熟,城市設計應該是以三切法去設計,以人、動物、植物為中心去建設,而這三者是可以不干擾彼此的情狀下在同一個空間共存,三切法裡面的人意指人蓋出來的東西,建築物、道路、以及任何人為出來的東西只能有三分之一,其他的三分之二則為動植物所用。

大自然法則已經很清楚的告訴我們,大自然沒有我們沒關係,我們沒有大自然則會滅絕。

我相信你只能是貓派或是狗派,如果你兩邊都是,那是幌子,事實上是狗不在意你也喜歡貓罷了,但我跟你說,貓一定會在意你喜歡狗並且會用行動表示,狗就是什麼好啊,基本上只要聞不出惡意,通常狗的立場是能巴結就巴結、有試有機會,那臉就是很會裝熟然後有一臉傻爆表情的欠揍感,太棒了; 當然也有例外是沒有愛或是發瘋的,那種真的就只能閃遠一點了。

隨著玩計畫的日子一天天堆疊,發現除了跟自己薦骨對話之外,我開始會聽到自然在跟我說話,譬如說一陣子沒澆水又沒下雨的話,可以聽到植物在尖叫著「快點!我要水!」開車或走路的時候看到一隻蝸牛然後閃掉,我們會異口同聲的說:「哇靠,好險誒,差一點」,聽到大蒜或蕃薯跟我聊天之類,料理的時候他們笑笑的期待著我們融在一起了,進去森林時所有的傢伙們,一個個在那邊打招呼的、打探的、湊熱鬧的,腳指頭踩到土裡面時,不同的聲音進到耳朵裡,我不太確定到底誰是誰,有時候我根本認不出來誰是誰了,是那根香菇還是那片濕濕青苔。

我發現,我喜歡動物但不喜歡動物園。

玩水

或許是仗著上輩子是海豚,還是說真的運氣好,關於玩水這件事,真的是渾然天成,一般我會先看天氣夠不夠熱,氣氛對不對,夠熱對看一下水的感覺又不錯我就是直接下去了,不管是哪個海邊、溪流、瀑布,總是可以很直接的彼此擁抱,像是呼吸那樣,好自然的什麼都不用多說。

有可能真的只是幸運,當我試著往下一步走的時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有一次鬼門開的時候,我跑去苑裡的海邊泡水,當時正在尋找靈魂,腦子也沒有太多想法或是感覺,就往水裏走,太陽很舒服,我躺在海水裏,看著天空,全身是放鬆的,我把頭一轉,看到了一大堆浮屍,其中一個轉過來看著我,笑笑的說:「你不怕嗎?」。我沒回應,靈魂不見比當孤魂還要糟糕。

轉捩點是在差不多緯度的東海岸,風景跟海邊的名字都很漂亮,真的下水就沒有想像中那麼漂亮了,幾次傻傻被浪捲拉下去,僥倖閃過幾次硬的後,耳聞目睹過幾次事件,膽子也變小了; 一次在金面瀑布的頂部,一如往常,喝點小酒,曬曬太陽泡水聽大自然唱歌,想說時間還早,在混一下應該沒差,慢慢往下面走挺舒服的,上一個瞬間還是很亮,突然整個畫面開始黑了,在山上天一黑就是完全不同故事了,尤其是走石頭路,視線開始變很糟,溫度急速下降,黑暗開始吞噬著者座山,氣氛開始變得很陰森,山頭開始出現一個不一樣的聲音,我不敢往回看了,趕緊往下逃,差一點回不來了。

大自然的力量,一點都沒有在跟你客氣。

水深危險 請勿靠近

幾次瀕臨死亡的經驗讓我開始用不同的角度看待玩水了,不再那麼魯莽、無知、輕浮,並開始用一個比較敬畏的方式去玩。

每到一個新的水域時,我會試著找當地的居民聊聊天,問問周邊的地理狀況、哪裡有石頭或是危險的,穿牛仔褲下水跟離岸流打摔角並不是一個可以走太遠的選擇、喝酒下水也不是那麼聰明,現在會先注意補充水分,體力跟精神狀況有把握的情況才下水,玩完水上岸在喝酒,並且是有可以信任的夥伴以及有把握的區域內玩,這很重要。

台灣雖然四面環海,但其實我們都跟大海沒有那麼的親近,有些說是黨國教育的束縛,戒嚴時怕人們離開這個島,於是掰了一個奇怪的故事,總之,不要玩水。那到底什麼是危險呢?水域本身就是無條件的危險,還是當人們不懂水性還下水而造成的危險,這兩者有很大的區別。我覺得是對於環境以及玩水的無知才會造成危險,一昧的禁止玩水對於島味不是一件健康的事情。

我覺得我們應該多玩水,並藉由玩水的過程中去了解這塊土地、環境,可以的話也順便把不屬於大自然的人為垃圾帶走,我相信這是一條可以活得更開心的一條路。我喜歡玩水、我要玩水而且我還想用塑膠垃圾造一艘船繞著台灣四處玩水。

這條路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即使在塑膠再生這段已經有足夠的知識跟經驗,也完全可以看到這項媒材的潜力,要造出一艘船來絕對不會是太大的問題,但這次得重新開始,不停的研究船體,到台灣四處不同的造船廠考察,學習結構,然後還得了解航行、看海象、數星星,哇嗚的一項大工程,一個人的力量真的是好小,好小好小,以前覺得晚上在海邊升個火、彈個吉他數星星、累了躺下睡一下很舒服,現在如果沒辦法抓出星象,就不用回家了。

更困難的是水域的政策及法規,這邊先不提了,因為那令人太失望了,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就是了。

幸運的有找到幾個航海的圈子可以彼此取暖一下,真的是跟趴體很不一樣的世界,一群陌生人不負責任的亂敲著酒精然後天花亂醉跳舞到天亮臉歪掉,到一群陌生人在太陽還沒起來以前,精神體力都得準備好,平靜的準備下岸前置作業,每一個環節都可以跟生命安全有關,隨便一個小閃失,整船的人可是小命不保,腦子要夠清晰,航行時大家的命是綁在一起的,不管你們價值觀怎樣有沒有共鳴,你喜不喜歡彼此,那都不重要,在水上,一切都是那麼平靜。真的是島味十足的一件事情。

嗯,島味就是,玩水。

一邊玩水一邊把不屬於大自然的東西帶走。

太危險

太危險

玩這個計畫有一個狡猾的地方,那就是很危險,多層面上說,不管是身體上、心理上或社會層面上,都可以帶點哈扣跟刺激。稍微整理一下給有想要玩計畫的人參考,大概會遇到怎樣的危險。

身體上

跟很多故事一樣,我們從海開始說,淨灘會想要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天氣跟地形,一開始沒有想很多,就直接上車下車到了海灘開始,大太陽想說很舒服; 大太陽的時候,會想要避免10~14點直接暴露在太陽下,很容易導致曬傷及脫水。下岸以前會想要觀察一下地形或是跟周邊的人看起來是浪人的人稍微聊聊天,海邊並不是看起來的那麼浪漫,可能滑一個青苔或是打一到浪上來就被捲走,再來就是撿海廢的時候要觀察一下撿的物件,海廢是指海邊上的廢棄物,可以是任何東西,這幾年來,發現大多部分是漁業相關的廢棄物,但也有遇過比較奇怪的東西,譬如說針頭,或是演習後的未爆彈。

有一個說法是,海邊很危險不要去,但其實危險的並不是海邊本身,而且缺少觀察跟認識導致危險,海邊本身是中性。在這邊也想向願意花時間去海邊撿垃圾的大家致敬,除了放棄在家看電視以外,也冒著中暑、脫水、手指被割傷、跌到頭爆掉縫五針的,當然在配一點腰酸背痛也是難免的。

不管是淨灘或是從民間收集回來的廢棄物,第一站就是囤積,目前為止大部分的來源都是髒髒的來,湯湯水水,發霉或是有蟲、蟑螂、老鼠,很多的灰層跟細菌。當然有時候會有民眾會會根據導覽去做很細膩的清洗跟分類,真的很有幫助(想要跟你們歡呼一下,嗚嗚呼),想像一下夏天裡,剛喝完的牛奶瓶,當下直接清洗晾乾或是裡面還有一點點牛奶然後不洗悶了一個禮拜的區別,然後在想像一下要在一大堆還沒分類清洗的垃圾生活在一起,其實沒有太健康。

再來就是最好玩也最哈扣的地方了,塑膠再生,我們從2018年開始,平均每個禮拜的工作時數是100~120個小時,到現在也是,沒有休息過,大概就是在工作與工作間塞個小縫自我安慰一下。塑膠再生的開胃菜就是清洗跟分類,那是一件漫長,重複性很高的動作,不停的做,除了會有點無聊以外就是稍微手會酸而已。

粉碎顆粒就比較哈扣一點,因為是大機械加上物理破壞的關係,要很專心確定只有丟塑膠進去粉碎機裡面,一不小心可以被電到或是手指會被切斷,過程是充滿粉層跟噪音,前面幾次一下下可能會覺得好玩,那種破壞性的暴力感,塑膠物理上的破碎感,老實說是滿舒壓,幾次工作坊,上一秒看起來都是優雅的上班族或是可愛的幼稚園妹妹,哇,上了粉碎機之後馬上變臉,變得有點像是摔角選手要跟你輸贏的臉。一下下總是不錯,如果長時間下來的話,吸很多粉層後肺會有點痛,耳朵會開始有點耳鳴,一直丟來丟去搬來搬去的身體會有一點發炎。再來就是不小心太專注會常常忘了吃飯或是上廁所,代價就是胃痛或膀胱發炎。

再來就是熱(aka hot)的部分,從粉碎顆粒加溫到攝氏200~250度,融化到有一點像牙膏的狀態並在冷卻前加壓到想要的形狀,這邊也是很刺激,因為機台除了許多不確定性以外,也會根據天氣有不同反應,被200度的鐵跟200度的塑膠燙到是完全不同感覺,鐵的感覺是輕輕的表面,其實不太有感覺,後段燒焦的皮膚破開後微微的刺痛感; 而200度的塑膠會黏在皮膚上,甩不掉,有點像被蠟燭的油滴到,疼痛程度x10倍以上。機台製作跟塑膠的後加工的部分有點像,切切割割,挖洞磨來磨去,不外乎就是火花、粉塵、一切可以斷手斷腳的事情,有一次沒注意被機器甩了一下(大概有0.7秒的反應),虎牙直接噴掉,哇幹,覺得超級幸運,那一小片東東甩到眼睛就尷尬了; 然後又很中二的到處跟別人炫耀,那種很猛的勇士身上有很多疤然後妹仔會覺得超辣那種心態,好景不常,不久前脊椎兩節裂掉,雖然之前也有骨頭裂掉的經驗,但跟你說,脊椎裂掉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無止盡的發燒,血尿,那撕裂感,絲………….那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然後無止盡的抗生素、消炎、止痛、安眠、鎮定,然後大概半年的復健,直到脊椎受傷後,從中二到了歐吉桑的階段,不再那麼嘻嘻哈哈了(頂多有機會吹吹口哨那樣),隨著計畫的成熟,很多東西變得更嚴肅,也更容易受傷,開始更注意安全這件事了,因為真的想要轉化更多的廢棄物,安全變成一件滿重要的事情,跟很多事情(職業)一樣,多少會有一點職業傷害,譬如一個職業的滑雪選手,真的是沒斷過幾根骨頭沒有辦法變成pro,或是工地的粗工,為了生活硬拼,還是上班族每天很緊繃的坐在椅子上還要被老闆精神綁架,難免都會一點點的小受傷,整體上的解決(優化)方式,先做好功課要至少稍微知道自己跟使用的工具在幹嘛,作業中要小心,可能需要一些防護措施,像是穿長褲(真的差很多)、護目鏡、手套、耳塞、防毒面具等,多少會有一些防護作用但也有一些缺點,像是有時候真的很熱,常常皮膚因為穿太多裝備天氣熱長一些奇奇怪怪的疹子,面具戴久了,很難呼吸以外臉也會酸,臉頰兩側會有深深的痕跡,手套在某些情境可以達到保護作用,但同時也增加作業的困難度,手感跟靈活度會變差,戴不戴就很看感覺。

搬重物也是計畫中很重要也很常發生的一環,搬垃圾、搬機台,總之很多搬來搬去,有時候也是一不注意就衝了搬,一次搬壓台時,耍帥,單手晃了一台大概7公斤的機具,直接右手脫臼,也是等了好幾個禮拜才有辦法重回戰線,目前為止都還算幸運,身體的傷痛其實都沒有說到生命危險,復健一段時間後還是可以繼續,比起身上的疼,反而是沒有辦法趕快繼續作業是讓人心煩的,常常手感到位,靈感跟氣氛都很在狀態內,但手腳發抖,連一支螺絲起子都拿不起來,那種想要做東西但身體上不允許的狀態真的是很討厭。

心理/社會層面:

玩垃圾這件事情有時候可以非常寂寞,當大家用很快的速度前進而且相信廣告裡的東西會讓人生變得更美好,當你買了這一件衣服,你的人生就會變成跟雜誌上的模特兒一樣美好,當你買了這一台車,你的人生就是成功; 但其實你的人生並不會因為另外一件衣服而更好,你其實已經有很多件放在衣櫃而且很多都沒再穿,你其實不需要另外一台車子去告訴其他人你有多成功,事實是你會因為這台車子的貸款很辛苦、卡在塞車子面憤怒的按喇叭,不禮讓行人讓自己感覺到優越(其實最重要的應該是行人),無止盡的稅金、停車費、罰單、油錢,效益其實沒有比一台腳踏車高,同時去看看一台腳踏車跟汽車的製造成本,跟從a點到b點所需要的能量跟費用,腳踏車真的是一個聰明的發明。

這個計畫就是在用一個超級慢的速度往一個反方向前進,情況有點像是一條狗跟一群獅子打架,需要不少的心理韌性跟一點幽默感,對,很瘋狂。不只是跟整個社會摩差,同時也在跟自己、家人、朋友摩差,自己也是在製造垃圾的一部分,有很多的習慣跟狀態也很難一下次就改變,光買東西拿塑膠袋這一件事情,雖然自己用盡力不去拿,但事實是怎樣都很難百分之百閃掉,也因為家人在菜市場買菜沒有帶購物袋發生了不少次的爭吵。稍微輕輕提醒大家覺得你囉唆撈叨,太用力又會造成反效果,關你屁事,我想用塑膠袋就用塑膠袋,我才不管現在焚化爐的狀態更不管之後的50年會怎樣,如果海邊髒,我就去找一個乾淨的海邊玩,不然我就假裝看不到就好了啊。在之間抓一個漂亮的平衡點可以是滿狡猾的事情,同時又是那麼好玩。

真心熱愛一個計畫很容易不知不覺的把所有的時間、金錢跟力氣丟進去,不會有玩樂、也不會有太多朋友,很會常常不知道自己下一頓飯在哪裡,很多時候事沈浸在垃圾世界裡面,每天眼睛一打開就是去摸塑膠,摸到一個昏天暗地的凌晨,到睡著前的那秒,睡醒後再一次,說實在的,難免會中毒或是跟社會脫節,週邊的家人朋友也會從原本支持,到懷疑,到擔心,到慢慢疏遠,因為你永遠都是在玩垃圾,不然就是在講垃圾,其實大家的耐心也沒有那麼多,表面看到的就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要去玩垃圾,造成大家的困擾、擔心。這一趟瘋狂的旅程,也經歷很多瘋狂的決定,記得有一次狗出事情,當時已經積欠好幾個月房租,身上現金全部加起來可能不到五千塊,水電也快被斷了,當下的決定是直接走醫療體制,想要把這傢伙救回來,放下手邊所有的工作,帶著狗進了醫院,狗的醫療跟人並不一樣,是每天結算而且帳單的金額可以很刺激,每天數千到數萬不等,現金很快就沒了,用信用卡刷了15萬的醫療費,狗沒救活,還跟朋友借了幾千塊處理後事。卡費跟狗的離開也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又回到軌道。這樣不切實際又那麼有點浪漫的事情常常在發生,從前置的研究摸索、中間的再生製成、或是日常生活中,真的是很貴,玩計畫真的很貴。

目前為止大概是透支400萬左右,很緊繃,除了沒有固定收入,疫情跟現實的衝擊下,在去年也撤離了宜蘭工作室,因為沒有辦法在繳房租了,個人寄付也丟了五六百,整場燒了破千,私房錢跟公司資產全部丟進去,不只是歐硬,很硬,比地板還硬,本來想說買台漂亮的車子或是去學開飛機的,都沒有拉,全部脫光光了。

大家可能會覺得不垃圾場是一個超級大、成熟的計畫,事實上只有兩個人在玩,分擔下來的工作量也是很可觀,基本上全部都要做,在同時也要想辦法湊錢讓計畫可以繼續走; 除了放棄原本一切的物慾,也要妥協很多事情才有辦法讓計畫繼續走,舉例來說,小麥其實跟一般的女生一樣,喜歡穿的漂票亮亮,偶爾去吃個好吃的,然後有機會的話想要去哪裡玩一下,玩計畫之後,沒有再買過衣服,也沒有去餐廳,唯一去娛樂的就是旁邊的田邊散散步順便撿撿垃圾,除了採採野菜,常常也是白飯配點胡椒鹽騙騙肚子就繼續上工了,身為夥伴會感受到有點不捨,也很尊敬那種勇氣。

其實一路來,初衷跟態度都沒什麼改變,以前比較會賺的時候會喝一點比較讚的酒,現在可能就有機會喝喝最便宜的啤酒就很開心,以前可以常常不同點去聽很讚的歌,現在可能就是遇到夾哇哇機店哩裡面有放音樂因為會進去聽一下,有點粗糙但那開心的氛圍不變。

當然,有時候社會觀感會有點煩人,像是衣服常常破掉或是沒刮鬍子然後被大家指指點點,也很難解釋,衣服破洞是因為工作環境,真的,怎麼穿就怎麼破,鬍子沒刮是因為太專注在追求工藝上的精進。可能有一點小小的沮喪,希望大家看到的很原始怎麼去幹塑膠的過程,而不是到底有沒有穿一件乾淨的衣服。或是在媒體雜誌、新聞電視還是眾人的稱讚,其實會覺得有點心涼涼的,你們好棒喔,垃圾變黃金太酷了,其實心理只是想說等等餐桌上有一碗麵就好了。

一路上的煎熬跟種種困難並沒有停止這個計畫,那就是用有限的資源去挑戰無限的想像力,轉化成動力繼續前進,找到更聰明節省的食物來源啊、工作室直接搬到不用錢的田裡面、在阿哩阿雜裡面找到更多的快樂、放更多心思在研究開發上啊,反而增加了更多去解決問題的應用方式,真的也蹦出了許多超期不可思議的事情出來。

最最最危險的東西就是,路上會遇到很多很多的天使,以不同形式出現,每當計畫破碎在一片混亂,窮途潦倒的時候,總是有天使出現,拍拍你的肩膀,給你食物給你紅酒給你錢給你加油給你祝福給你一張床給你一堆有的沒的給你抱抱給你愛給你支持,然後不知不覺計畫又繼續了。

雖然很多時候是卡住的狀態,但那能量跟對於世界的熱情只有越滾越大。